一.《西菩山房诗词稿》是“戈亭诗派”诗人方遒(字幼壮)的诗词集。
前段时间,我在旧书网上看到一本民国线装油印的《西菩山房诗词稿》,果断下单买了回来。拿到手里,这本书一点都不起眼,封面上连书名都没有,或者是年久脱落了。从外观上看,此书高约23.70厘米,宽约13.90厘米,厚约0.40厘米。封面和内页纸土黄色,略有虫蛀,一共46面,23叶,丝线装订,十分牢固。第1到28面是诗的部分,29,30两面空白,31到46面是词。字迹为手工刻写油印,前后两部分字迹不同,诗部分楷书干净漂亮,词部分似乎也有两人字迹,一部分略拙,一部分工整。全书应是两人以上刻写。扉页有诸暨遯庐余重耀的序言,写明年份是癸未,即1943年。
本人以前曾买到过一本方氏后人整理的《天目山房诗文集、西菩山房诗词稿》,是方克猷(子壮)和方遒(字幼壮)父子二人的合集,2004年的版本。天目山房、西菩山房是其别墅名。合集里收录的方幼壮本人诗词比油印版多许多。而根据2004年版载录,《西菩山房诗词稿》序言有1924年诸暨徐病无序、1938年陈凤序、1940年张天方序、1943年余重耀序、1945年许承尧序、1962年钟毓龙序、1963年周苕青序、1964年徐映璞序等,说明此书曾经有过很多版本。但是由于战争、*等原因,这些老的版本今天大部分都看不到了,根据方幼壮女儿方玫卿在2004年版诗集后记中说:“回忆先父一生爱好吟咏,赋诗填词。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曾出版过诗词稿,因种种原因而散失,虽痛惜不已,但痴心不改......”其实方氏父子还是幸运的,至少他们的后人经过多方收集整理,还是比较完整地把他们的遗著保留了下来。有多少他们同时代的文人诗客,自己生前散失过多,加上后人不予关心,早就片纸只字无存,只剩下一个人名了。保存前人的遗著,其实是保存中华文化的文脉,后人们责无旁贷。
二.“戈亭诗派”诗人方幼壮其人
据2004年版《天目山房诗文集、西菩山房诗词稿》介绍:方遒,字幼壮,1899-1974,浙江於潜方元铺人,生于北京,常居京、杭、於三地。为什么出生于北京?因为其父方子壮当时在北京任职。方子壮(1870-1907),是1890年进士,曾任六部主事、总理衙门章京、法部员外郎等职,化名参加同盟会。1907年病亡,传说实为密谋*****事泄,为西太后暗杀。父亲亡后,方幼壮由母亲带领回乡,淡泊名利不入仕途,自办西菩小学。中年信佛吃斋,以避免应酬。抗日期间积极宣传抗日,有作品收入《戈亭风雨集》。方幼壮曾经与戴笠是同学,戴笠亲自动员他去当官,他去江西九江当了半年法院院长就挑了一担瓷器回乡了,说明他是不屑去混官场的。
三.《西菩山房诗词稿》中一首词词牌有误
油印本中第45面标明:燕山亭-忆泉塘一词,内容如下:
两浙名区,江南佳胜,几时重骋遊程。想湖滨十里,尽是软红尘。自倭寇渡江驻后,更番蹂躏,跃马挥兵。最凄清、笳鼓声中,潮打空城。湖山色变,算而今、回首堪惊。恨西子蒙羞,杏花春老,武穆无灵。三竺六桥仍旧,波心冷、月荡无声。念堤边杨柳,年年知为谁青?
2004年合集与此大体相同,只个别字有改动,如:“渡江驻后”改为“渡江窃驻”,“凄清”改为“凄凉”。题目在忆泉塘后加了“抗日战起杭州失守感成”字样。
“燕山亭”例以宋徽宗成为金国俘虏以后北行见杏花所作为准,经查只有一格,双片99字,仄韵,上词不符。方幼壮此词实际全词仿姜白石《扬州慢》,其中“倭寇渡江”之“渡”字似乎出律,白石用的是“胡马窥江”,窥是平声,“渡”是仄声。用韵也与白石同部,但此处“尘”字出韵,词“庚青蒸”通用,但“尘”属“真”韵例不通用。幼壮仿白石词,估计亦是为表现“黍离之悲”也。通观全书,只有此词词牌有误,按理老先生不可能会搞错“扬州慢”与“燕山亭”,何况还是刻意模仿的,所以极可能是传写中出错。
四.《西菩山房诗词稿》油印本的意义
按余重耀序言看,此油印本当成于1943年,应是方幼壮早期诗词的汇集,有些字词也与现本不同。它为我们保留了诗人早期诗词的原貌,为我们呈现了民国时期油印书的基本样式。我们今天坐在电脑前打字,已经是很难体会到手工刻字的缓慢和辛苦了。从此书我们也可以看到,当时进步文人对传统的坚持、反抗异族入侵是何等艰辛。它是天目山地区地方文化的缩影,也是“戈亭诗派”抗日文化的缩影。浙江自古文风鼎盛,而浙江的文脉就是由千千万万如方幼壮父子这样有才华、有气节、有良知的文人们一代一代传承而来的。新时代的我们,也要秉着这样的精神,继承、发扬好传统文化,这样才能真正更好地树立中华民族“文化强国”之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