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争鸣
2016年9月，我回了一趟太原老家，想卖掉一套旧房子。没想到却遇到一堆奇葩事。不吐不快，写下来和大家分享。
这套旧房在儿子名下。因儿子已到北京工作，房子闲置，家里人经过商量，决定卖掉。因儿子工作忙，没空去跑卖房的繁杂手续，便委托我全权代理。我在杭州工作，刚办了退休，也有了空闲，于是就揽下了这活。为此，我和儿子到了北京的公证处，要求公证员尽可能把购房所需的所有程序都写进公证书，由我全权代理，就是为了少跑冤枉路。公证员是位女同志，很专业，她说这类公证办得太多了，有现成的模本，没问题。我本来因为自己不知道太原卖房的程序而心存忐忑，但听到人家这么有经验，又有现成的模本，应该是最全最好用的，于是在2016年9月，便带着公证书踏上了卖房之路。没想到这一踏，就踏出了一堆心烦坎坷，踏出了生气吵架，更没想到每走一个程序，都会遇到在别的地方没遇过的奇葩事。
交材料审核
买卖双方谈好，进入办手续流程,第一步就是要到房地产交易中心去交材料审核。中介、买方和我们约好日子，早早就赶到了位于南屯路的太原市便民服务中心（交易中心就在这里）。早上8点半，一到现场，便看到一片壮观的风景：大门还没开，外边已经排了几十米长的队，中介代理的小伙告诉我们，他半夜就来排队了。我们排到了30名开外，不过他说今天肯定能办上，因为每天的号是有数的，发完了就白排了，得明天再来，从今天这个名次看，应该没问题。
九点整，大门开了，人们乌泱乌泱地往前拥，但门口有保安，一切还是有序的，领了号子就进去等着了。我们领了个33号，还算靠前。等到十点多钟，轮到我们了，办事员在电脑上舞弄了一阵问：“你们在太原还有套房？（二套房出售税费较高。）我很奇怪，我们在太原从来就没有房子，怎么能说是二套呢？她说，网上显示你们是二套，另一套在鱼池街8号。我使劲想，终于想起来了，在调到杭州之前我们是住在鱼池街，但那房子2008年建万达广场时就拆迁了呀，怎么会还挂在网上呢？她说，拆迁了就拿拆迁证明来。我说，当时政府一纸文件就让我们搬走了，说太原市龙潭片区旧城改造，让我们配合，（正好我调到杭州，就选择了货币补偿），哪有什么拆迁证明？她说，我不管，没有证明就是不行。我说，那一片拆迁的有几千户，他们都有证明吗？况且现在时隔8年，我到哪里去开证明呢？她说，我也知道这件事，但网上有信息我就是没法办，至于别人他们不来销户也不是我管的事，至于到哪里开证明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就是要证明。
她的回答真让我难以接受，我一听就火了，这不是有意为难人吗？照这样，我就走到死胡同了。我马上冲她说，把你们领导叫来，哪有这么不讲理的办事机构？一会儿，出来一个领导模样的女同志，给我解释规定，说不符合规定难办。我问她，房子拆迁了你们不销户，这责任不在我吧？当时没有给我拆迁证明，这责任不在我吧？现在拆迁办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没有地方去开拆迁证明，这责任也不在我吧？现在你们又因此不给我办手续，那你说我应该咋办？我把难题推给了她。她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只好说再去请示。这时办事人员把我推到一边，给别人办去了。我想，今天要办不成我就不走，世界上没有这么没道理的事。
过了一会儿，那位女领导回来了，拿了一份文件，说当年拆迁户的名字都在这里，根本没有你呀!我拿过文件一看，找到了我老公的名字。她问我要依据，说怎么能证明这个名字就是你老公？我马上把户口本给她看(我真庆幸我多此一举地带了这个户口本，本来这个环节是不要户口的，但假如我不带，今天肯定吹灯)。她一看没话了，对办事人员说：给她办了吧。这时也不说网上不销户就不能办了，也不要拆迁证明了。我想，不知当年和我一起拆迁的那几千户居民都有没有销户，会不会遇到同样的事。
权籍调查
信息核查结束后，下一步就是权籍调查了。我问中介，权籍调查是啥意思，他们解释说是要看这房子的土地使用是不是违规，看看房产商有没有把土地证挪做他用，比如说抵押贷款呀等等。我问，要是有呢？回答说那你就不能卖了。我当时就懵了，好无理呀！我是从证照齐全的开发商手里买的房子，他的土地是不是违规，土地证有没有问题我怎么知道呢？就是知道，我怎么能管得了呢？凭什么不让我交易。但还没有调查，结果不知道，就先调查吧，但愿我的房产商有良，不存在这些问题。
约好办事的那天，和前次一样，我们早早就来到了交易所，又是若干人，又是排长队。好容易轮到我们了，又碰了一个钉子。原因是我的公证书上没写代理“权籍调查”这四个字，所以这个环节必须本人来。我觉得很奇怪，公证中有“权属登记”，意思不是一样吗？而且因为在北京交易房产并没有这个环节（我刚在北京买了房子我知道这个），所以公证书上才没写入。我就和他们讲理，他们却说没有这几个字就是不行。我说北京没有这个环节怎么可能写进去？他们说，你不会让他们写上吗？我的天，我一个老百姓，从来没在太原交易过房产，怎么知道有权籍调查这个说法呢？这个词我都是刚刚知道的，你怎么能要求我在一个多月前做公证的时候就写进去呢？但他们坚持要执行规定，就是不给办。
我也火了，原样照搬，说找你们领导来。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依旧是给我解释规定。我也和他们讲道理，我说，且不问你们为什么要比北京多一个程序，就说这专业术语，老百姓不明白，怎么能提前给公证处提要求呢？（当然要提是很容易办到的。）况且公证书上所有的程序都代理，凭什么并不重要的权籍调查就不要我代理呢？于情于理都讲不通啊！我说，你们知不知道，就这四个字，我就要再跑趟北京，费时费力，你们这么难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于心何忍？
大概是我的话让领导动了恻隐之心，他问我，你肯定不会有纠纷吗？我说肯定，我帮儿子办事能有什么纠纷。他便和办事员说，让她写个承诺书吧，写上如有纠纷概不负责，就给她办了吧。我千恩万谢一番，总算又过了一关。中介说，接下来的程序就剩过户了，需要等二十多天，你可以回去了。于是我就回到杭州等通知了。
没想到刚过了几天，突然一个权籍调查人员打电话给我，说他在我家房子的楼下，让我马上过去。我说我在杭州啊，有什么事呢？他说我要看看你的房子是不是存在。我觉得太好玩了，房子是中介看了买主看，多少人看过的，怎么可能不存在呢？我告诉他，你去找中介吧，他们有钥匙，我同时给中介打了电话，让他们过去接洽一下。事后，中介给我讲，什么权籍调查啊，他就是站在楼下，中介指给他远远看了一眼，连楼都没上。我不禁哑然失笑：这多余的程序，本来就是哄鬼的，看来这调查人员也只不过是在应付差事而已。
过 户
过户是房产交易的最后一关，我想这总应该没问题了吧，没想到，又出了状况。
那天我们又是早早过去。我想，第二个就是我，应该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办完，还琢磨着办完了可以安排点别的事呢。没曾想，排在我前面那个第一竟然办了好几个小时！刚开始，我老老实实地排在第一名后面耐心等待。只见那女办事员煞是有范，浓妆艳抹，考究的烫发头，大大的耳环摇来晃去，衣着华贵时髦，根本不像公务人员，整个给人以摩登女郎的感觉。转念一想，人家的打扮和形象和咱办事没关系，领导都不管呢，碍我啥事，凑合着把咱的事办了就完了呗。
只见这位女郎用涂得艳红的长长的指甲，像鸡啄米似的在键盘上敲一下，过一阵，“笃”地再敲一下，显见这女郎对业务是太不熟悉了。她先是和一号在探讨什么，接着再敲一下键盘，又死机了。她离开办公桌，去找前面的同事帮忙。人家刚指点完，她又进了一个程序，又不会了，又去找后面的同事代劳。就这样每动一下电脑，就需要找一个人来指导，好像她啥也不会，就指靠别人呢。磨蹭到十点半钟，第一号该提取本人图像了，但摄像头怎么也不亮，办不下去了，女郎说，让他下午再来办图像提取。一号不同意，说下午还有事，希望尽量在上午解决。女郎说，那就等着吧，我找人来修。然后，俩人都坐在那儿不动了。
眼看快11点了，这摄像头啥会儿才能修好呢？我着急了，和女郎商量，说在等的功夫能不能先给我办电脑上能办的内容，等摄像头好了再给他办。女郎一脸的不耐烦：“急什么急？总得办完一个办一个吧！”没办法，我只好耐着性子等。十几分钟后，过来个小伙子，女郎马上揪住他，让他看看这摄像头咋拍不上，小伙子拨弄了两下，不到一分钟就好了，说本来这电脑没毛病，是她没把某一个程序打开。好了，这下有希望了，我们都很开心。一号终于办完了，我一看表，十一点半了。
没想到，这时女郎把柜台上的东西一收，说：“不办了，不办了，下午再来。”我一听就急了，我们一大早就过来，排了一上午了，你说不办就不办了？哪有这样的事？我很恼火地问她，且不说你这办事效率，就说现在才十一点半，离十二点下班还有半小时呢，凭什么你就不办了？她说，忙了一上午，累死我了。我心里想，你干什么了，就办了一个人，就累死了，干不了你可以辞职呀!
但我嘴上还是和她讲理，说没有任何一条规定说忙就可以提前下班的。这时，正巧我的中介单位的一个领导过来了，好像是和女郎认识，女郎问：这是你的客户？那个领导说：是的，你给办了吧。女郎看在熟人的情面上总算网开一面，不太情愿地说，那就给你办吧。虽然拖延了半小时，但总算在上午办成了。再看看排在我后面的第三、第四、第五都默默地离开了，他们只好下午再来。我心想，照她这效率，他们明天也未必轮得上呢。
一点感受
这次手续办完，我感触很深。我前不久也曾在杭州卖过一套房（改善住宅），又为儿子在北京刚刚买了一套房，都是二手房交易，和太原办的交易流程一模一样，但相比之下，几个地方的服务和效率却有天壤之别。
在杭州办手续总共只用了两小时，也是三方约好，我们九点来到交易大厅排号，拿到号后等了约半小时，轮到我们了，交了材料，双方签字盖手印，几分钟就办好了，接下来交税、过户都是一条龙，很顺利。过完户后等半小时便可拿到房产证，十一点全部办完。今年杭州推出的“最多跑一次项目”又有“二手房”交易过户，要求不超过五十分钟。
在北京一共办了三天。买卖双方达成协议后，先由中介将房源通过网络报住建局审核，证明此房无抵押、无纠纷可以买卖，这个过程要十个工作日，但和买卖双方都没关系，我们只等中介的通知。待房源审核通过后，我们三方约好到交易大厅（也是要凌晨来排队的），交材料审核用了十几分钟，然后交税、过户也是一条龙，当天就全部办完了，三天后拿不动产证。
我本来没觉得这事有多复杂，可没想到在太原办了长达三个月。太原的朋友说，你这还是算快的呢。也是，我每个环节都是只去了一趟，有的人要跑三五趟呢。我真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在哪里，同样的事，在别的城市那么简单，为什么在太原就这么费事呢？
三个月的卖房经历，让我想了许多。我思谋，亏得我还有点交易房屋的经历，还有点社会经验，遇到事也能据理力争，否则不知还要曲折多少倍呢！看看大厅里排队的许多人，大多习惯了逆来顺受，遇到不满意的事也多数选择了沉默和忍耐，中国的老百姓真是既善良又很无奈啊！当然，我也能体谅公务员的艰辛，比如那位审核材料的女领导，能费时费力地给我找出拆迁文件也算不易；管权籍调查的领导，能设身处地为我通融也够难得；那位摩登女郎虽然业务不熟，但终于同意延迟下班给我办完也算差强人意。不管经历了多少曲折，手续总算办完了。
事后，我和一个朋友的朋友（他是资深的房产中介）谈及此事，他说，他在深圳和北京都做过中介，现在调到了太原，三地比较，深圳办事是最人性化的，北京也比较快，只有太原，既不人性化又没服务意识，办事人员好像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所有找他办事的人都是来求着他的，根本没有好脸色，就是挑毛病，稍有不如意就找茬不办，让办事人一趟趟地跑。他说，交易大厅里每天都是吵闹声不断，他们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环境。
我曾在太原生活过四十年，调到杭州也有二十多年了，每次回故乡，每办一件事，都能看到太原和杭州存在的差距。作为一个和故乡有着深厚感情的老太原人，我为此深感惋惜。太原，这个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古城，近年来确实有了很大变化，天蓝了，路宽了，汾河两岸也绿了。太原也在不断广引贤才。但是硬件好了，软件也应跟上，服务大厅的程序制度、公务员的服务意识、办事效率以及人们的思想观念等等，都和城市的发展并不匹配。我真诚地建议相关服务行业的领导也能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向兄弟省市学一学人家的先进经验，提升太原的城市品质。别人能做到的，我们太原为什么就不行呢？这很难吗？这就是我在讲述并州卖房故事时的一点思考和感想。
2017年5月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