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攒钱去找我妈

《黑娃》
文/毕廷娟
选稿:中乡美二室主编 李巧篆
文图编辑:丁录年 柳丝青青
国庆节放假,陪朋友去王村装苹果。上了车,犹如出笼的鸟儿,别提多惬意了,感觉天空飘忽的白云也在为我高兴。
王村不远,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靠近王村,入眼一片喜人的景色。公路两边山坡上,果树一排排,枝头硕果累累,空中果香弥漫。黄的梨子,红的苹果,争相向人们展示丰收的笑脸。有好多农民工正在山上采摘,远远地就能听见他们喜获丰收的欢笑声。
到了二柱家,只见院子左边空地上,已经堆了好大的一堆苹果,十几个聘来选果的农民工正翘首以待,就等我们大车拉箱子过来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卸下纸箱,有条不紊地投入工作。我是来跟着玩儿的,自然没有我什么事儿,就围着小山一样的苹果堆转悠,专挑那些模样长得好看的苹果捡出来,留着拿回去“显摆”。平时都是在水果超市里买苹果吃,一下子看见这么多的苹果,真的有点儿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感觉新鲜得很。
转悠到大门口靠边的地方时,在搬箱子的男人当中,一个小男孩儿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皮肤黑黑的,有一米多高的样子,看年龄也就十一二岁,瘦瘦的,穿着一身校服,脚上的运动鞋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了。只见他,正吃力地搬着一箱苹果,稚嫩的小脸儿,由于太用力,憋得通红。搬起箱子来,他用膝盖顶着,一步一步,把十几斤的苹果箱子搬到(其实就是挪)过秤的地方,放好,顺手又拿起空的纸箱回到苹果堆旁,交给那些选苹果的叔叔阿姨。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运作。中间时不时有人叫“黑娃,拿箱子。”“哎!”小男孩儿总会爽快地答应一声。黑娃,应该就是他的名字吧。
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干活,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我在心里嘀咕,这跟他的年龄也太不相称了呀!他爸爸妈妈怎么舍得让他干这个呢?天生的母性使我瞬间对小男孩儿产生一股悲悯之情,越发想解开这个黑娃的身世之谜。
怀揣着诸多疑问,我有意地靠近旁边那个慈眉善目,手脚麻利的选果大嫂,一边帮她往箱子里装苹果,一边跟她闲聊:“大嫂,这个黑娃是谁家的孩子啊?咋这么小就出来干这种活啊?他爸爸妈妈呢?你们为啥喊他黑娃,就因为他长得黑么?……”
看着我一脸的疑问,选果大嫂跟我打了个手势,意思别让黑娃听到。然后一边低头选苹果,一边满是爱惜地跟我说起黑娃的身世:唉!这孩子,命苦着呐!……
黑娃的爸爸就是王村的,叫王顺。这王顺,其实一点儿也没顺。在王顺十几岁的时候,他妈妈就扔下他和他老实憨厚的爹,跟别人私奔了。王顺二十岁那年,自己谈了一个对象,那丫头才十八岁。不到半年,那丫头怀孕了,没办法,王顺爹只好给他们张罗结婚。婚后半年,生下了现在的黑娃。黑娃的降生,头两年,确实给家里添了许多欢乐。可是好景不长,由于黑娃爸爸妈妈结婚时年龄太小,思想不成熟,小两口经常因为家庭琐事吵架,并且越吵越凶。分分合合维持了三年,黑娃五岁那年,王顺小两口彻底分手了,家里剩下老少光棍儿仨。黑娃爸爸买了台大车,出去拉货,黑娃爷爷每天家里外头两头忙。国庆节放假,正好赶上村里卖苹果需要人工,黑娃就背着爷爷跑来,哄着二柱家让他跟着搬箱子,说给多少钱都行,只要别告诉他爷爷和爸爸就成。黑娃这孩子平时很懂事,又有礼貌,所以村邻们都很喜欢他,最主要的还是可怜他没有妈妈。二柱不忍心拒绝,就答应他来干活了,反正一个小孩子,干多少也没人跟他计较。
“那他为啥叫黑娃呢?就是因为他长得黑么?”我忍住眼泪,看了一眼正在那边忙碌的黑娃,打断大嫂的话。“唉!黑娃本来叫乐乐的,自从他妈妈离开那个家后,他就变成了没妈的孩子,还有啥乐啊!再加上黑娃爸爸妈妈结婚时不够法定年龄,只举行了婚礼,并没有扯证,所以到现在他的户口都上不上,是个地道的‘黑人’,小朋友们都叫他黑娃,一来二去,大人们也习惯了,都喊他黑娃。”大嫂说完,把最后一个苹果在箱子上面摆放好,顺口叫了声“黑娃,这箱满了,搬走吧。”“哎,来了。”黑娃及时地应了一声,从那边拎着两个空箱子,一溜小跑过来了。
看着黑娃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我的眼睛模糊了,满怀爱怜地伸出手,帮他抬起那一箱装得满满的苹果。
“阿姨,你真好!”黑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裂开干涩的小嘴儿,露出一口小白牙,对我表示友好并感谢。“黑娃,你爷爷和爸爸不给你零花钱么?你这么小为啥出来挣钱啊?”搬箱的空间,我跟黑娃聊天。“我爷爷和我爸平时给我的钱,是上学买文具和坐车用的。我要攒点钱,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儿。”黑娃眨眨眼睛,趴在我耳边小声说:“我要攒钱去找我妈,我不愿叫黑娃,我讨厌他们叫我黑娃。我要让那些小朋友们知道,我有爸爸妈妈,我不是黑孩子。听说我妈去了很远的南方,坐车要花很多钱。这几天我爸不在家,我就偷着跑出来跟他们搬箱子挣钱攒着,那些大人一天200块,我是小孩儿,就给我120块,这也挺好啊,我慢慢攒,明年秋天卖苹果我还可以出来干活接着攒。阿姨,这可是我的秘密,你要帮我保密哦。”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如开了闸的洪水,奔流而出,蹲下来,一把抱住黑娃,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我可怜的娃……”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我们带来的空箱子全部装满了,过了称,装上车,准备返回。临上车时,我拉了一下正在帮忙清理院子的黑娃:“孩子,阿姨要走了,阿姨是报社的记者,回去后,阿姨帮你找妈妈的线索,帮你完成心愿。这是200块钱,你先拿着,你要好好学习,阿姨才会帮你哦。”黑娃怯怯地接过钱,由于兴奋和意外,说话也有点结巴了:“谢……谢……阿姨,您真好!这钱我不花,攒着做路费。我会好好学习的,等见到我妈时我会多给她几个奖状。”
我们的车子开动了,黑娃站到大门边上,恋恋不舍地跟我挥手告别。大车在村里小路上开得不是很快,拐弯处,透过倒车镜,我看见黑娃追着车子跑,边跑边喊:“阿――姨――,别忘了帮我――找我妈呀!我――不愿叫――黑娃――”稚嫩的声音颤动了挂满果子的枝条,回荡在王村弥漫着果香的上空,字字敲在我的心坎上……
诗观:生活不是诗,但是我们可以用诗意的心境去生活。闲梦江南,与文字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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