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厂不如车工赚。”“老婆好讨，招工难招。”这是今年在诸暨大唐的招工群体中，流传着的两句话。
虽然已是5月，大唐镇劳动力市场却依然日日火爆。5月8日，新劳动力市场内的大屏幕显示，当天到场应聘人数1331人，场内企业总数224家。
仍有不少人举着招聘启事站在大门口，前来问津的人寥寥无几。赵光明是其中一位招工者，从正月十五开始，他每天都会在这里举着牌子招挡车工。“厂里还差2个工人，包吃住5600元一个月，还是招不到人，他们都希望工资再高一点。”赵光明显得有些无奈，说工资再加上去利润都快没了。在他旁边，这样举着牌子招工的有近30人。
“招工人多，应聘人少。有的工种工资已经比去年涨了近千元了。”赵光明往大门里面指指，里面是新的劳动力市场，他没有去里面坐着招人，觉得站在门口，或许让找工者看到的机会更多一点。
大唐镇有着全市最大的劳务市场，是诸暨招工行情的缩影。
为什么今年招工难？外来务工者流失了多少？原因在哪里？
记者深入劳务市场，一探究竟。
务工人员比去年少一半
年轻人又不愿进车间
“今年的务工人员比去年少了一半。”大唐镇劳管站站长赵雪虎说，今年挡车工的工资已涨了600至700元，包纱工的工资已涨了1000元，即使一些企业开出6000多元的工资，仍然是门可罗雀。
为了招人，也发生一些哭笑不得的事情。3月初，在永新小百货旁边的人才市场，各类袜企在感受到招工困难后，想出了不少既新奇又搞笑的招工形式。有扮成“财神爷”的样子，戴着胡子和墨镜，站在高脚凳上吆喝的，也有扮成孙悟空、猪八戒的样子，高举招工启事，拿着自拍杆直播招工的……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吸引务工人员的注意。
“目前，有部分作坊式小企业还没招到人，都是代工的。”赵雪虎说，往年外来务工潮主要集中在元宵节以后，务工人员主要集中来自贵州、云南、江西、河南等省份。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大家的生活水平大幅提升，来自江西和河南的务工人员已大幅减少。
“现在，贵州省的精准扶贫政策，让不少人盖起了新房，很多工人都说要等房子造好再来。”一家企业负责人小方说，虽然“机器换人”后，用工量有所减少，但就目前招工现状看，仍然满足不了市场需求。
关于务工人员逐年减少的问题，一位姓张的袜企主深有感触：“招工难问题其实是个时代话题，一方面，务工多年的老工人们积累了一定的原始财富，有些自己当起了小老板有些回了老家作投资成本；另一方面，如今20多岁进入社会的年轻人，很多都不愿进工厂，宁可穿着西装发着传单拿着2000多一个月的工资，觉得体面。”
水涨船高的工资背后
是老板吝啬还是坐地起价？
对于目前水涨船高的工资，招工者陈师傅透露：“外来务工者有自己的qq群，哪个老板涨工资了，他们一清二楚，其他人也想要涨工资，就不干了。”
“这样一来，我们的市场也被搞乱了，有些干了一个月，说也不说就走了。”一位招工的企业老板显得有些气愤。
在劳动力市场内，记者也采访到了一些前来应聘的外来务工者。李庆喜夫妇坐在一张长椅上，正用手机看着电视剧，显得非常悠闲。李庆喜今年36岁，来自安徽，在诸暨务工已经10多年，今年开工以来在牌头镇一家企业做加弹工，因为做起来要比之前累得多，他们选择了离职。说到离职原因，李庆喜说，不是因为工资低，就是因为老板不好。
李庆喜告诉记者，在外来务工人员的圈子里，确实有很多qq群，群里基本都有四五百人以上，主要交流一些招工、工资信息，有的同伴也会把一些老板扣工资的情况披露出来。“抱团涨工资是没有的，都是随行就市，看市场的工资行情。”李庆喜说。
记者还遇到了一对来自安徽的夫妻，同样在大唐做了10年的加弹工，4月下旬才刚从家乡回到大唐。“之前工资是每月5000元，现在大家在群里一发，工资都透明了嘛。”丈夫老杨说，同样的机器和工作，工资差几百元的话倒无所谓，现在差了1000到2000元，肯定希望能找到工资更高的企业。他们夫妻坦言，打算再找一星期，如果找不到心仪的，就打算回老家了。
而在另一边找工作的云南小伙小杨，正在翻看手机，他告诉记者，刚刚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批经常扣工资的老板名单，有十几家。记者发现他手机里与大唐袜业有关的群有10多个。“我的上一家还欠我3000多元，我也不想要了。”小杨说，他做了一个半月就辞职了，因为老板打麻将输钱后把情绪撒在他们身上。
“诸暨小袜厂基本都有这样的规矩，工资都是年底结清，平时只发点生活费，遇到差一点的老板，工资还会东扣西扣。”在大唐已经打工10多年的贵州人张贵书除了做代工，还会帮老乡介绍工作。他说，工人最反感的就是扣工钱，据他了解，外来务工人员的流失，与大部分企业年底结账的情况分不开。“很多人今年都跑到广东去了，因为那里每月结清的。”张贵书说。
记者从大唐镇劳管站了解到，去年光是欠薪问题就调解了704起。
真诚以待
不拖欠工资最重要
留住老员工，是企业长足发展的基础。不少企业，也在积极探索留人办法。
浙江凯诗利科技有限公司以建立党员责任岗的形式，引领企业管理和发展。在公司的化纤厂里，设有一项特殊的“红袜子党员责任岗”制度，8名党员分别担任安全生产、企业文化、业务拓展、环境卫生、日常生活、生产技术、公益维权、员工关爱等八方面的责任人，监督工厂安全运行。
“党员责任制不仅提高了工作效率，也提升了大家的凝聚力和荣誉感。” 董事长戚建军介绍，在凯诗利工作8年的湖北人张兴利就凭着踏实肯干的精神，实现了从一线工人到生产厂长的蜕变。张兴利告诉记者，像他这样忠诚于公司的老员工不在少数，因为良好的企业文化，让他们有强烈的归属感。
凯诗利每年组织一次集体旅行，工人和管理层同乐同游；每个员工生日都由党支部准备生日惊喜；特意开辟健身场所，为员工提供运动放松的时间和空间；逢年过节都给员工老家的亲人寄去贺卡和小礼物……这些员工福利在大企业里虽常见，但放在小工厂里真的令人倍感暖心。张兴利说，不仅如此，每年过年大家不用担心买不到车票，厂里提早就为他们订好了。
如何给员工更多关爱，是戚建军常常在思考的问题。“过年的时候，我想包一辆大巴车把大家送回家，但是很多人不在一个省份，有点不方便。”戚建军认为，让员工感受到温暖，不仅仅是照顾员工，还有他们的家人，“这样员工的父母、伴侣也会放心自己的家人在我们公司工作。” 戚建军说，目前化纤厂拥有员工70人，今年几乎没有人提出离职。
诸暨市大唐少飞袜厂负责人杨女士告诉记者，今年厂里有26名工人，其中90%都是去年的老员工。“我妈跟工人的关系处得比较好，都加了微信。”杨女士说，袜厂的工作比较辛苦，常常要站着，有时候一站就是12个小时，只有年轻人才干得动。
为了留住年轻人，少飞袜厂里特意装了无线宽带，在住宿方面提供单人间和夫妻房，叮嘱食堂保证饭菜质量。除了细节上的照顾，涨工资也是必不可少，杨女士表示，工人的工资每年都在涨，就今年来说，管理人员涨了500元，车间工人涨了200元。说到“留住人”的心得，杨女士坦言，最重要的是真诚以待，不拖欠工资。“被外来务工者在群里曝光克扣工资的企业，很难再招到人。”
技工需求不断增长
转型升级后面临结构性缺人
诸暨作为省振兴实体经济（传统产业改造）试点示范市，近年来在推动“机器换人”上可谓力度空前，今年又有20个项目入选省智能化“机器换人”百项示范等重大项目。作为传统产业，大唐袜业也不断打通转型升级路径，实现了“凤凰涅槃”。
浙江新宏达袜业有限公司通过投入创新袜业智能流水线，1人可以管理60台袜机，大大节约了人力成本。华海集团通过技术改造，原先需要400人的生产线，减少到了150人。甚至一些小微企业也在转型升级上不断转变思想。
从三都赶到大唐劳动力市场招工的周女士告诉记者，刚刚投入90多万元买进了50台最新袜机。“如果机器不更新换代，不仅生产效率跟不上，逐步上涨的人工成本也会压缩了不少利润。”她所熟知的一些袜厂，大部分已经更换掉老机器，但所需工人的数量依然不少。
有业内人士指出，“机器换人”确实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用工问题，“用工荒”已不存在，特别是从用工量大的规模企业来看相当明显。但基于诸暨传统产业量大的产业结构，人还是重要因素，特别是一些中小企业，无力承担大的资金投入，用工缺口还是存在。
记者了解到，近年来，随着宏观经济复苏回暖以及“北承南接、开放创新”等战略的实施，作为中小微企业集聚地和北承融杭“桥头堡”，店口企业的用工需求日益扩大。据不完全统计，今年店口企业一线工人缺口达4000多人，其中大企业缺员现象也不乐观，像海亮、万安、露笑等上市企业缺员都在三四百人左右。
此外，受产业结构调整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增长的影响，对较高素质技术工人的需求也在不断增长。比如大唐镇在原先基础上大力推广电子商务、应用研发、智能设备等项目载体，这对招工需求也有了新的要求，招工结构随之发生了改变，不再一味是车间工人。
据人社局新春首场公益性大型人才交流会上的数据显示：技工类、机械制造类、新型服务类岗位成为排名前三的招才岗位，占招聘人数的半壁江山。随着企业追求高质量发展，技术研发类和中高级管理职位是招聘的重头戏，大企业对产品设计、技术开发、营销策划等人才需求明显增加，机械、机电等“智”造类人才最为紧缺。
破解招工难路在何方？
多方合力方为上策
作为用工大镇的大唐镇，正在积极尝试智能化新手段提供就业服务。“大唐镇每月开展重点企业走访联系工作。今年4月，59位联企服务员共走访了124家重点企业，收集整理重点企业的订单、招工、融资、厂房、人才等9方面情况，以充分了解企业各方面最新动态及需求，为精准服务企业提供强有力的信息依据。”大唐镇副镇长周骆永说。
此外，大唐镇正在打造的占地近4000平方米的新一代劳动力市场已经投用。“新市场会让务工者和招工者感受到更舒适的环境，更快捷的服务。”大唐派出所所长陈伟锋说，新市场招聘企业和外来务工人员实行分流进入，通过前台系统管理企业招聘信息的及时发布，改变以往举牌模式。外来务工人员将依照指示，快速识别身份进入市场，在市场内依据屏幕显示信息，按需找企业，提升交流效率和质量。同时，新市场还增设了安防体验区、安心租app等智能化服务系统，用于解决外来务工人员住房问题。
“今年我们组织31家企业抱团赴江西萍乡市、宜春市招聘员工。”店口镇副镇长朱庭传介绍，直接到劳务输出量大的地区市设摊招工，能进一步拉近企业和求职者的距离。
“尽管工资水平及待遇提高了，但想要招到理想的工人还是比较困难。”店口埃里斯克矿山机械招聘负责人俞琴淼告诉记者，江西当地月工资水平也能达到3000元至5000元，店口用工企业的工资优势并不明显。记者还发现，很多年轻人希望找工作强度不太大的职业，而有工作经验或年纪稍大的求职者又不愿为多赚一两千元的工资背井离乡，这才出现了供需矛盾。
对此，朱庭传说，下一步店口镇将借鉴网格化管理经验，针对性分析店口的外来就业人员地域性、结构性特征，同时发挥中介机构作用，前移招聘关口，向下一级县（市、区）、镇乡、村居延伸，打通政府搭台、中介运作、企业组团招聘的“最后一公里”，织密店口在外“人力资源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