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不可口,究竟是茶不好?还是茶没有泡好?

笔者曾在微信朋友圈问了这样几个问题:关于日常泡茶,您有什么经验和诀窍?您有什么习惯和爱好?您有什么问题和困惑?
有朋友回复说:“个人体会最难控的就是泡茶用水。水源太多,普通一般人也很难能隨意获得所有的水源来匹配泡冲各类的茶。”
还有朋友回复说:“泡茶是个技术活,没掌握技巧的每一次泡茶都成了随机事件,是甜香是苦涩吞下去就知道了,全靠运气了,运气好泡出一杯好茶,立马想总结一下经验却发现很难。希望有一本“教科书”教如何泡茶,或者每种茶的包装上印上最佳泡茶方法。”
这似乎代表着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已经捻熟于泡茶,但对于泡茶用水仍觉不易把控;另一个方向是对于日常泡茶的总体技法,还缺乏较好的总体把握。
今天就来简单聊聊日常泡茶六要素这个话题。
泡茶的问题,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消费者购买茶叶,最终是为了喝到让自己感觉惬意的茶汤。如果因为泡茶环节而没能表现出茶叶已有的水平,那轻则影响消费体验,重则反过来质疑茶叶质量:这茶是不是有问题呢?
笔者曾写过一篇名为《闲话泡茶——每个人都可以轻松上手》的文章在本公众号推送过,有兴趣的朋友不妨点击题目链接查阅。
笔者认为,就日常品饮而言,所谓泡茶,就是以合适的器具和方式,将茶里面能溶解于水的滋味物质和释放出来的香气物质“冲泡出来”,并获得适合自己口感的茶汤。
茶汤中的主要呈味物质包括茶多酚、咖啡碱、氨基酸、有机酸、果胶等。其中,茶多酚呈苦涩味,咖啡碱呈苦味,但咖啡碱和茶黄素络合后则呈鲜爽味,氨基酸鲜味、甜味或鲜甜带酸。茶叶中的香气物质的主要成分为数十种,但具体数量却多达700种。虽然香气物质的含量甚微,但对于感官品质鉴评的影响却很大。而茶叶冲泡对于茶叶香气的呈现具有重要影响。茶叶冲泡,就是要将茶叶中这些复杂的内含物质呈现为一杯可口的茶汤。
笔者曾经表达过这样一个观点,中国人把制茶当作“制造一杯能喝的香水的艺术”。其实,在泡茶方面,又何尝不是如此:中国人把泡茶当作“调制一杯能喝的香水的艺术”。
我在以前的文中写过这样一句话:“通常说的泡茶四要素,包括:投茶量、用水、水温和冲泡时间。同样一泡茶,可以通过这四个因素的不同把握与控制,冲泡出口感不同的茶汤。”今天在四要素基础上,再加上泡茶用具和茶水比例,并统一表述,称之为“日常泡茶六要素”,并略加说明。
一、泡茶用量
通常情况下,泡茶用量在4-10克之间。
确定泡茶用量的总体原则是:根据自己和同饮人的口感偏好、大概的冲泡次数以及品饮人数而定。
现在大部分茶叶产品,主要是两种基本包装方式:一种是每袋一泡的小袋装,另一种是大体在50-100之间的中袋装。
对于小袋装,名优绿茶和红茶通常是4-5克;乌龙茶通常是7-8克左右。普洱茶的一些便捷形态的单泡装,如巧克力状或迷你珠或龙珠形态,通常是5-10之间。这些产品,通常直接取最基础单位冲泡即可,有时候人多或容器较大时,适当增量。
对于中袋装或紧压形态的茶饼或茶砖,基本上参照以上的数量取茶冲泡。对于一些老茶客而言,大体已经形成了取茶的基本经验。对于一些泡茶经验不是很丰富发朋友,不妨花几十块钱买一个家庭厨房常用的小电子秤放在手头,便于相对精确的控制泡茶用量。
泡茶用量可根据所用的器具及其容量大小来选择。例如,用玻璃杯冲泡名优绿茶时,因为无法做到茶水分离,你可以选择2-3克茶叶,这样不至于过浓。以这种泡茶用量,每天可以换茶2-3次重新冲泡。
泡茶用量还因人而异。喜欢滋味浓酽的人,可适当增加泡茶用量;喜欢喝淡茶的人,可适当酌减泡茶用量。例如,用盖碗或紫砂壶泡普洱茶时,通常是8克,但也有人投茶4-6克,而广东区域也常见有人投茶10-12克。
二、泡茶用水
日常生活中,可供选择的泡茶用水通常有自来水、纯净水、蒸馏水、包装山泉水、矿泉水和本地山泉水。
选择泡茶用水的主要考量标准是其总硬度、矿质元素含量及ph值。
水的总硬度指水中钙、镁离子的总浓度,其中包括碳酸盐硬度和非碳酸盐硬度。
以碳酸钙浓度表示的硬度大致分为:0-75mg/l极软水,75-150mg/l软水,150-300mg/l中硬水,300-450mg/l硬水,450-700mg/l高硬水,700-1000mg/l超高硬水,>1000mg/l特硬水。
总体而言,泡茶用水的硬度不宜过大,否则影响茶叶内质在水中的溶解度,从而影响茶汤滋味。我们曾经对比过四种水来冲泡同一款茶,其中包括某品牌不同水源地的山泉水,茶汤色泽、香气与滋味差异明显。
水中的矿质元素,有些有助于茶汤品质的呈现,而有些在超过一定浓度后,则可能对香气与滋味的呈现产生负面影响。因此从这个角度而言,泡茶时不能盲目追求矿泉水或当地水源。
水的ph值对茶汤色泽、滋味和香气都会产生影响。通常的一般性建议是,选择中性略偏酸性的水来作为泡茶用水。
我们可以看到,水的总硬度、矿质元素含量及ph值,都和水中所含有的化合物和矿质元素有关,有些物质或当这些在一定浓度时,可能对茶汤品质呈现有利,有些则可能有负面作用。
综上,日常选择泡茶用水时,纯净水可作为默认选项,蒸馏水可作为备选——顾名思义,这两种水的硬度都极低,都属于极软水。这个选择,谈不上最佳,因为没有或者近乎没有矿质元素,所以也就谈不上增益还是减损茶汤品质,其泡茶适应指数可以视作1,视作普适性选择。
有些地方的自来水水质较好,也可用来泡茶,而有些地方的自来水可能因为含氯较大或其它原因,达不到泡茶的标准要求,适应指数可能只是0.8。
而有些硬度和矿质元素含量都较为理想的山泉水或矿泉水,可能成为泡茶的理想选择,这时候其适应指数可能是1.2甚至更高,但这要经过试用确认,有时候同一款水对不同的茶还会表现出不同的适应性。不能简单认为矿泉水泡茶就一定好,道理如前所述,这要看其中的矿质元素是增益还是减损茶汤的汤色、香气和滋味等方面的表现。这种状态的水,一是试用后确定,二是选择一些厂家研发的泡茶专用水。
自来水和一些水源地的水,经过适当的沉淀或过滤处理,可能可以提升其作为泡茶用水的适应指数,从而作为在没有纯净水和包装山泉水情况下的备选方案。
此外,同一个品牌不同水源地的包装山泉水,也会有不同的泡茶表现。例如,许多人选择水源地为千岛湖的农夫山泉来作为日常泡茶用水,但同时也认为水源地为长白山的农夫山泉泡出来的茶汤色泽偏暗,香气偏沉闷。
三、茶水比例
对于日常杯泡法而言,因为无法做到茶水分离,所以控制总体的茶水比例就比较重要。通常而言,茶水的总体比例通常掌握在1:20-50之间,具体比例则因茶而异、因时而异、因人而异。对于发酵类茶叶如红茶和熟普而言,适当提高茶水比例;对于当年的白茶而言,因为未经揉捻而且时间尚短,所以可以适当降低茶水比例;对于乌龙茶而言,可以适当降低茶水比例。
对于用盖碗冲泡或紫砂壶等可以做到茶水分离的器具而言,则可以结合个人口感、对冲泡时间的把握以及所希望的口感,灵活把握。
四、泡茶水温
水温影响到茶叶内含物质的浸出总量和浸出速度,从而影响到茶汤香气和滋味的总体呈现和呈现速度。
通常情况下,芽叶细嫩者,水温宜低,在90℃上下;如果是单芽类的绿茶,常常会选择85-90℃;叶子偏成熟者,水温宜高,通常选择100℃;焙火类的茶,年份较长的老茶,水温宜高,通常选择100℃,以利于香气的发挥。当然,也有人习惯于以100℃的水来泡各种茶叶。而有些高海拔地域如云南昆明,水在被烧开后,其温度也达不到100℃。
例如,黄啟亮和宋晓东研究了水温对三峡茶区绿茶冲泡效果的影响。他们选择三峡茶区特有的宜昌大叶茶、宜红早、柳叶早3个绿茶品种,各选高级、中级、初级3个等级,采用感官审评结合生化检测的方法,进行了100、90、80、70℃水温冲泡效果的比较试验。结果表明,在70-100℃范围内,水温上升,香气变化表现为“低—高—闷”;汤色逐渐加深,明亮度变化表现为“弱—强—弱”;滋味逐渐增浓,滋味变化表现为“鲜淡—鲜浓—苦涩”。在70-100℃范围内,水温上升,氨基酸、茶多酚、水浸出物的浸出率均增大,酚氨比值也增大;高级绿茶茶汤在80、90℃时具有比较合适的浓度和酚氨比,低级绿茶茶汤在70、80℃时具有比较合适的酚氨比。高、中级绿茶冲泡适宜的水温是80-90℃,低级绿茶冲泡适宜的水温是70-80℃。
茶叶还可以用冷水来冲泡——虽然不常见,但在某些特定场合,还是可以采用的。冷水泡茶与热水泡茶相比,茶汤中内含物质浸出慢,但因为呈苦味的咖啡碱类物质不溶于水,所以茶汤的苦涩感轻、鲜爽度方面会感觉不错。如果哪天你出门的登山或逛公园而不方便泡茶时,不妨将茶叶投入到矿泉水瓶里,1-2小时后再来喝喝感觉一下;或者是头一天晚上就将茶泡到矿泉水瓶然后放到冰箱里,第二天出门时拿出来出门后喝。现在也有茶企在研究或已推出经过特定工艺加工后更适合冷泡的茶叶产品。
五、冲泡时间
冲泡时间的长短,因为不同物质的溶解速度不同,会影响到一泡茶汤中茶叶不同内含物质的总量和比例,从而影响茶汤口感。
在平常热水冲泡的情况下,维生素、氨基酸和咖啡碱类的物质首先溶解于水,然后是茶多酚;单糖和寡糖可溶于水,而多糖类物质则难溶于水。
通常而言,茶叶的冲泡时间,在10-60秒之间视情况拿捏。推荐一泡茶叶不同泡次的具体时间,要比推荐建议的基本原则困难得多:因为这方面的具体参数,要结合茶叶工艺特点、原料等级、品质风格、品饮人数、口感偏好、泡茶器具大小、泡茶用量、注水多少甚至是注水手法等因素综合考虑而定,而且也很难说哪一个参数就一定是绝对的。泡茶的艺术性也可以在这里体现得较为充分。
基本原则是,根据投茶量、茶叶叶子的老嫩、茶叶形状和紧结度、茶叶的揉捻和发酵程度、茶叶内质的丰富程度、泡茶水温以及个人口感偏好而灵活掌握冲泡时间。例如,冲泡龙井茶和祁门红茶,不同泡次的时间掌握就有差异。又如,同样是冲泡普洱熟茶,对于以普通原料发酵的熟茶和以大树原料发酵的熟茶,后者因为内质明显丰富,所以可以较前者而言更快速出汤。
同时,茶叶叶子遇水有一个逐步被水浸润的过程,通常前第1-2泡的冲泡时间略长,而在叶子被浸润开后,第3-5泡的时间略短,在后续的泡次可逐渐延长冲泡时间。待到临近一泡茶的最后泡次时,通常可以闷泡2-3分钟,有些茶叶甚至可以闷泡2-3回。
以120毫升的盖碗,冲泡特茗级的祁红,4克茶叶,3个人同时品饮的场景为例来略作示意说明:由于茶叶等级较高,其茶叶体形较小,同时又是发酵茶,而且其香气风格是花果香带蜜香,所以采用水温为95-100℃的水,注水100毫升,第一泡冲泡30秒,第二泡冲泡25秒,第三泡20秒,第四泡30秒,第五泡45秒,第六泡60秒。另外,其实平时盖碗出汤,通常还需要3-5秒时间呢,动作稍微慢一点的话5-8秒出完汤也是常见。所以,这仅仅是示例,具体可以个人口感偏好和品饮人数而定。喜欢滋味浓一点,则冲泡时间延长一点;一个人品饮,则可减少注水量,同时稍微缩短冲泡时间。
六、泡茶用具
许多时候,我们在谈论泡茶的要素时,往往不提泡茶用具,这似乎默认我们每个人手头都有一套或多套适合泡茶的器具。但现实情况往往不是这样。而如果没有合适的器具,那将对泡茶产生重要影响。这也是笔者在以往表述基础上,把泡茶用具视作泡茶的一个要素的原因。
常见的泡茶器具包括玻璃杯、陶瓷杯、飘逸杯、三件杯、盖碗、紫砂壶等。不少茶友在满足日常实用功能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追求材质、器型、历史名窑和名家之作,并把茶器当做清尚和雅玩,亦无不可。
茶水分离是泡茶时的紧要之处,但这恰恰是平时泡茶最为被忽视的地方。
日常办公室环境泡茶,推荐使用飘逸杯或三件杯,便于茶水分离,可多人共饮,也可个人独饮。
当然,如果你在办公室或居家时有条件的话,用工夫茶具套组自然是好,能用盖碗或紫砂壶冲泡也是不错。
结语
总而言之,日常泡茶时,针对手头的这泡茶,基于自己的口感或同饮者的口感偏好,选择合适的泡茶用具,在泡茶用量、泡茶用水、茶水比例、泡茶水温、冲泡时间等因素之间总体把握和灵活拿捏,最大程度的呈现出这泡茶的内质特点和品质风格。
古话说,器为茶之父,水为茶之母。古人关于泡茶器具和泡茶用水,早有许多基于经验的精妙论述。而现代人则更进一步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研究和琢磨茶叶冲泡。自古至今,茶叶冲泡,其实都是在“茶水器”和“天地人”之间的互动、体验和融合。
这是一件艺术性把握的事情,这是一件熟能生巧的事情,这也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情。